原文（选自《艾子杂说》）：
艾子行水，涂见一庙，矮小而装饰甚严。前有一小沟，有人行至水，不可涉，顾庙中，而辄取大王像，横于沟上，履之而去。复有一人至，见之，再三叹之曰：“神像直有如此亵慢。”乃自扶起，以衣拂拭，捧至座上，再拜而去。须臾，艾子闻庙中小鬼曰：“大王居此为神，享里人祭祀，反为愚民之辱何不施祸患以谴之？”王曰：“然则祸当行于后来者。”小鬼又曰：“前人以履大王，辱莫甚焉，而不行祸；后来之人，敬大王者，反祸之，何也？”王曰：“前人已不信矣，又安祸之？”艾子曰：“真是鬼怕恶人也。”
译文：
艾子路过一座神庙，只见这座庙宇规模不大，房屋低矮。艾子进得庙来，发现这座庙虽然不大，墙壁上的雕画倒还讲究，装饰得也很庄严、整齐。这时，一个赶路的人急匆匆走过来，被庙前一道水沟拦住了去路。这个人回转身子进入庙内，找不到可以帮助过河的物件，情急之下，扳倒神像，抱起来搭在河沟上，踩着神像过了河，急匆匆走了。不一会儿，又一个人走过来看到了，惊诧不已，急忙把神像扶起来，一边用衣袖拂去神像上的泥土，一边自言自语道：“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怎么能如此糟蹋神圣呢？”说着，恭恭敬敬地把神像重新安置在神座上，拜了几拜，方才走出神庙，匆匆赶路去了。过了不多一会儿，艾子突然听到了神鬼的对话。一个小鬼对大王说：“大王，你在这里为神，受世人崇拜，享一方烟火。不想，今天遭遇这个人的欺辱、践踏，你为何不加祸于他呢？”大王说：“要是加祸，就降祸于后面的那个人吧。”小鬼听了大王的话迷惑不解，遂问大王：“前面的那个人对大王不敬，糟蹋侮辱大王，你不惩罚他，反而要惩罚对你敬仰的人，是什么道理啊？”大王说“前面这个人不信神鬼，我无法降祸于他，只好迁怒于后来的这个人。”艾子听到这里，吃惊不小，心想：“看来，神鬼也是欺软怕硬的啊!”
品评：
艾子之见，惊世骇俗！我们常常听到老一辈儿的人说，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所以有神通广大之说。老人们总是嘱咐晚辈儿的人说，要信神、敬神，谁对神不敬，谁就会遭到惩戒，却从没有听说过，神也是善恶不分，欺软怕硬的主儿！
然而，掩卷沉思，我想，当初人们建筑祠庙，也一定是为了护佑自己以及子孙，保一方平安的吧。没成想，这个人们节衣缩食，倾其所有来敬奉的“大王”，枉食了人们的供奉、香火，枉受了人们的祭祀与崇拜，竟如此的善恶不分，畏强凌弱，昏庸至极！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关于河神的传说。相传，古代有一个地方，每年都会遭遇特大洪灾，洪水所到之处，田地、房屋被冲垮，人畜、财物被卷走。在惊恐悲痛之中的人们，受到了江湖术士、巫师巫婆的恫吓与蛊惑，决定集资给河神修建庙宇。即使是自己房无片瓦，破屋不能遮风避雨，也要给河神盖最好的房子；即使自己吞糠咽菜，也要供奉河神好饭、好菜，精细糕点。可是，庙宇建起来不久，大水又一次发威，人们慌了神。庙里的住持说，河神哪里能光吃素呀。于是，人们纷纷祷告，并供酒肉于神龛之前。可是，没有平安了几天，大水又一次向人们袭来。这时，人们又听说，河神要吃整猪、整牛。于是，人们赶紧杀猪宰牛，更比以前虔诚有加，诚惶诚恐，生怕自己一言一行不慎得罪了河神。这样，河水又安生了一些日子。可好景不长，又一次大洪水过后，庙里的住持对人们说，河神给他拖了个梦，说河神要选妃子。人们干怒不敢言，只好照办，每隔三年就有一个美女被活生生地投入河里。即使如此，洪灾仍频频发生。
说到这里，我突然联想到现如今的许多“主管部门”。想当初，国家设立这些部门的初衷也应当是为了人们生产生活方便，便于经营和发展，保一方平安的吧。可是，人们纳税给他们盖了豪华的办公楼，他们领享了人民给的丰厚俸禄和待遇。可是，他们却越来越不像话，像艾子见到的那个“大王”一样，畏强凌弱，善恶不分，尊敬他们的人，善良本分的人们往往得不到应得的，连最基本的、正当的权益都得不到保护；反而，那些地痞无赖、溜须拍马、投机钻营之徒却总是能从“大王”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甚至，连他们的非分之想，总是能够实现。当然，“大王”们也被养的脑满肠肥。“大王”们像那个河神那样，被人们越惯越坏，贪欲越来越大。古往今来善良、懦弱的人们在“大王”的淫威之下，往往选择了默默忍受，努力适应着越来越恶劣的环境，忍气吞声地艰难度日，苟延残喘。如此一来，“大王”、“神鬼”的气势就更加嚣张，人们越来越感到不堪重负，苦不堪言。
艾子给我们讲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们对“神鬼”越是敬奉畏惧，神鬼就越是要对你加祸发难；人们越是企图讨好“大王”、“河神”，就越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好过。而我想说的是：我们的现实生活也是一样，我们越是企图适应社会，我们就会感到，这个社会越来越难以适应！关于这一点，我想，许多人都有体会。
记得有人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是啊，在自然灾害面前，在越来越恶劣的社会环境中，我们选择前者，还是选择后者？！
其实，这些所谓的“神”，早已演变成了地地道道的鬼！
其实，哪里有什么“神鬼”，哪里有什么“救世主”？！历史事实证明，泛滥的洪水不是靠哪座“神”安定的，而是靠科技的发展，人民的力量征服的！
我复又翻开《艾子杂说》，对第一个人充满了赞赏。对这种昏庸的大王，就应当像第一个人那样“辄取大王像，横于沟上，履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