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满天都是碎钻石
这一年的冬天,过得阴冷而潮湿,仿佛恒冬就从未停止过,寒冷太长,长得让人没有了想象,仿佛亘古就是如此,仿佛一场天远地遥,也本该如此。她抱着一根长长的法式面包拾阶而上,腐朽的木楼梯发出吱嘎声响,她不得不停
这一年的冬天,过得阴冷而潮湿,仿佛恒冬就从未停止过,寒冷太长,长得让人没有了想象,仿佛亘古就是如此,仿佛一场天远地遥,也本该如此。她抱着一根长长的法式面包拾阶而上,腐朽的木楼梯发出吱嘎声响,她不得不停下来,拎起厚重的裙子,缓缓推门而入。屋子里一片黑暗,散发出腐朽霉烂的味道,她不记得时间有多久了。她那可怜的姨妈,在被上帝召唤而去之后,就剩她一个人孤伶伶的静守在这里,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或许在转身之际,慈爱的姨妈,还会轻声唤她,一如从前那样,轻轻柔柔的唤她:“来吧伊莎儿,我的宝贝。”她相信,每时每刻,姨妈总会从天空中探下头来,慈爱的关注着她,保护着她。
她“嚓”的划亮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将蜡烛点上。屋子里陈设一样都没变,她担心有一天,姨妈回来看她,会找不着平常顺手摆放的小玩意儿,所以她一样都没动,固执的恪守着原有的一陈一物。她举起蜡烛,就看到了姨妈微甜的笑,她心里一阵酸楚,她不知道,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里。壁炉因为没有柴火因而更像是一张张开大口的黑暗的嘴,如果是在以前,姨妈会生起一小堆火,然后招呼她过去:“过来我的宝贝。”她就会走过去伏在姨妈的膝盖上,让姨妈柔软的手抚摸她金黄的头发。姨妈总是感叹:“我的伊莎儿有一头美丽的头发。”如今壁炉已经空了,火花早已熄灭,姨妈的温暖也随风而逝,她的孤独寂寞不知该诉与谁听。
屋子里死一样寂然,只听得到伊莎儿自己的呼吸声。她害怕这样的冷寂,因此努力的发出声响,刻意让拖鞋用力的划擦在木地板上,她想将裙子烘烤一下,但明显没有这个条件,尽管外面还在飘着雨,也只能将裙子晾到窗外去,以免裙子上的水滴打湿地板。屋子已经够潮湿了,她整日整日的觉得呼吸困难,仿佛人掉进水窖里快被窒息死掉一般。她大声的切面包,将僵硬的面包切得咔咔作响,她很开心听到这样的响声,这代表屋子里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其他东西陪她一起。
她把点心准备成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姨妈。她相信姨妈是会来享用的,她低声的祷告,祈求仁慈的主宽恕自己的罪孽,祈求慈爱的姨妈能下来多陪伴自己一会儿,也祈求冬天快快的过去,雨天能快快的结束。她渴望有一束阳光穿透这阴冷的屋子,那时,姨妈慈爱的面容就应该在阳光里面,关爱无边。她的祷告结束了,屋子里依然冷清无比,蜡烛的光晕忽明忽暗,仿佛它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寒冷,姨妈那份点心完好无损,她想,姨妈到死都是疼爱她的,一份小小的点心,也要让给她吃,姨妈知道她已经快没有吃的了。
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滴落在透明的肌肤上。这是姨妈死后她第一次感受到暖意,却是那样的炙人,仿佛要将皮肤烫伤,她越想要拭擦,眼泪就越流得快,到最后她只好蹲下来,抱着头,让泪滴落到地板上,地板上就开出了水样的小花,一圈一圈,溅落到很远。她无声的哭,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她是一个被丢弃的破娃娃,连最最亲爱的姨妈都已经离开了她,她不知道再去哪里找寻一个温暖的家。
她赤着脚站在自己落下的泪滴里,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裹紧着身体,她觉得灵魂都要飞上了天。唯一的一条裙子都已经湿透了,她只好用窗帘来裹羞,细细密密的绒布像极了姨妈温暖的双手,轻轻抚过她的身体,最后停留在脖颈处。她看得到自己的面容,印透在玻璃窗上,木格的窗户将脸划成好几片,她好不容易选定了一个位置,慢慢将自己端详:肌肤是透明的,可以清晰的看见青黑色的毛细血管,嘴唇却极为红艳。她抬手抚着自己一头金发,“我的宝贝,你可真有一头美丽的头发。”然后就学着姨妈那样轻轻的笑。
突然“啪”的一声,挂窗帘的那根木格子就断了,砸碎了玻璃。细细碎碎的玻璃镶嵌在紫红紫红的绒布上,像极了满天飞舞的碎钻石,她感觉到绒布将自己带到窗外,徐徐上升,像一块飞天毯,把轻盈的她,托得好高好高。
她抚着咚咚跳的心脏,有点儿莫名的兴奋,或许在这样的极速飞跃中,就能看到姨妈了吧?她闭上眼,任由魔毯将她带向远方。
……
凹凸不平的地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一个老太太持着蜡烛来到门边,没有关严的房门被风一吹,哗的就打开了半边,风从破碎的窗外吹来,吹熄了蜡烛,吹得老太太睡袍翩翩。老太太打了一个冷颤,然后自言自语将门关上:“奇怪了,这娘儿俩都死了大半年,这屋子还经常有响声。”接着摇头朝自己屋子走去,她可是在想,明天就找个牧师来,替这姨娘俩,祷告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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