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学长的死亡

一位学长的死亡

谈风小说2026-06-19 07:08:53
序我还非常清晰地记得,那一年的秋天充满了哀伤。秋风舒卷着被踩得破碎的落叶,刮到西区尽头的围墙;那里的宿舍刚刚发现了一桩意外,男生们吆喝喊叫地抬出来一人,放在外面较为宽敞的学生会客室的大桌子上,我透过涌


我还非常清晰地记得,那一年的秋天充满了哀伤。秋风舒卷着被踩得破碎的落叶,刮到西区尽头的围墙;那里的宿舍刚刚发现了一桩意外,男生们吆喝喊叫地抬出来一人,放在外面较为宽敞的学生会客室的大桌子上,我透过涌动的人影,看到一双脚掌。已经不会动了。
死亡的消息好似炸弹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西区。继而中区、东区、其他学院……我扶了扶墙,让天旋地转缓缓静下,才抬起松散的步子,一下一下走回寝室。里面各种女声嗡嗡嗡地响作一团,我什么都听不见。
那个下午,秋风有点大,每一个涌进来的学生都把领子竖起来,场面更加庄严肃穆。我走出阳台,眯着眼看到人潮继续自围墙外缓缓涌入,在围墙尽头,却有一个高瘦的身影独自站着,仰着头,艰难地摒着眼泪。恰巧,我却如浏览平放的画卷般,分外清晰。那人的悲伤,那人的清癯,那人的强忍。
是他!我差一点失声叫了出来。
一学长
我心里有了极其糟糕的预感,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西蒙的电话。西蒙是一位与我相熟的学长,他因为沉醉吉他,所以必修选修都常常挂科,因为我们俩经常在逃课的大晴天里碰上,所以分外亲近。和他一起逃课的总有位X君,从来没说过话,但眼神都有略作招呼,算是脸熟的人。
而此时楼下围墙尽头那个孤独地强忍泪水的人,正是X君。他身旁唯独缺了形影相伴的西蒙学长,这正是我突然疯狂拨打西蒙电话的原因。
西蒙就住在我们对面。本校宿舍喜欢分隔成若干小区,每个小区各立一座男生宿舍、一座女生宿舍,两个宿舍背对背,并无可相连的通道,只能在出入口处有所交集,然后用大围墙一圈,算是男女搭配,生活不累。西蒙他们和我,正是因为有如此一段共同的返程,所以逃课的时候去向一致,虽然言辞上不点破,但心里多少有点知己的况味。尤其他常借去我的笔记,复印一尺之后归还,就约在两座宿舍唯一相通的出入口。他给我指过他的房间,我能有大致的方位。
所幸现在电话是通的,我稍微宽了心,只是待接的嘟嘟声格外让人焦躁。我盯着对面大致判定的房间张望,人来人往,一时认不出来。
等了半响,竟然有人接,喂了一声。我马上问,“喂喂,西蒙学长么?我是小夏啊。”
那边的回复让我晴天霹雳:“很抱歉,西蒙兄刚刚过世了,我是他同宿舍的张清,他的来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突然,电话两端都说不出话来。那双全然没有动静的脚掌,在人潮之间静默的脚掌,竟然是西蒙的。我从来没见过拖鞋躺着的他,每次除了逃课散步之外,印象中都是他长发飘飘在树下弹吉他的模样。那么多学妹为他的一抬头一举手而倾慕尖叫过,而今,他竟然换了这个方式,躺在目光的中央。
大概有那么三秒,我仰望着天空,努力地咬着牙,忍着泪。竟然是他!怪不得X君躲在无人的角落痛哭却不得了。一想到他,我连忙低头寻他,泪水就噗通地滚落,秋风一吹,刹那间蒸发无痕。而那位X君,早已不知道去向了。
二伤逝
我是这个年级里唯一一个参加西蒙葬礼的学妹。他的家人们、朋友们,没有人注意过我的出现。只有X君,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夏,过了寒假之后,我请你喝早茶!”就在西蒙出事的前一周,我们又在路上巧遇,他还笑嘻嘻地拉着X君过来,拍拍我肩膀,让人好气好笑“快过年了,小夏又好像又长高了!”那时,X君对着我淡淡一笑,他的手臂依然搭在西蒙的肩膀上,没有离开。
唯有再也兑现不了的承诺,事后回想才最让人喘不过气的伤痛。及后的岁月里,或者人生的低谷中,我常常想起西蒙那个约定,让扑面而来的蚀骨遗憾冲淡了各种小得失的悲伤。
借与X君擦肩的一刹那照面,我看到他本来炯炯有神的双眼已经深陷。而在埋葬新棺时,西蒙父亲哥哥们哭得瘫软在地,独有X君坚硬地站立着,如铁钉一样岿然不动,盯着西蒙最后的归宿。西蒙的宗教葬礼仪式繁琐,最后每人将手里的玫瑰投掷在深坑里,远送西蒙。X君最后一个,轻轻放上,我看到他嘴角微微一动,却没再说话。
“别了,西蒙。”我心里长久地和他告别。“下一个秋天,或者再下一个秋天,我一定会再来看你!不致使你在他乡分外孤单。”
我抬头望向X,他将他们的相片、曲谱、吉他弦,逐一地整齐放在西蒙棺上,并且将第一把泥土,散在风里。然后西蒙慢慢地去了另一个世界,真正与生活告别。
那个秋天,我因第一次直面死亡,独自一人在租来的小房子里每夜哭醒。熬完了大学,已经过去了三年。恋爱结束了,工作变更了,城市流离了。又三年。我因为很多其他的世事,哭过了很多遍,迷糊过很多遍。每次在最低落的时候,我总是想起西蒙的吉他和复印纸,想回去看看他,告诉他小学妹因为和他一样任性,所以人生道路崎岖不平。
这更加增加了我对西蒙的思念。
三重逢
距离西蒙学长猝死的秋天,已经五年半了。在那年的六月,我从天南飞到地北,回到了大学的城市,——也就是埋葬西蒙的城市。
不是清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所以开往公墓园的班车几乎没有。因为年代隔得远了,我已经忘记了具体地址,只好打着车,一个接一个地寻找,从午后到黄昏。
天色渐暗,我捧着小黄菊花束,凭着微末的记忆,在陌生的墓园里,艰难地逐一辨认墓碑。天空有鸟雀惨烈地嘶叫一声,划过无痕。静幽幽的墓园即将逐客,我想到脚下每隔几米就静默地躺着一些陌生人,突然害怕得发抖。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西蒙的碑。如此干净不沾尘,他的照片还栩栩如生,五年半的时间在已然永久定格的他身上,全然没有意义。而我,急于请罪,急于倾诉,急于在真正天黑之前走出墓园。
在我泪流满面地向学长讲起这些年来我的风霜时,我突然注意到了留给西蒙的一束新鲜剑兰。不是我眼花,也不是我的泪水,花瓣上真的是还滴着露珠,新鲜剔透。包裹剑兰的,是撕下来的吉他谱,折成了细致的形状,手捧的痕迹清晰可见。
X君!我大叫,跳起来四周远看。暮色四合,远处树影已经灰黑,此处快关门了,偌大的场地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没有任何特别意义的日子,我突然飞了回来,竟然也能碰到X君,这肯定不是巧合!我呆呆地站在剑兰旁,还在努力向最远处看,试图看到故人,好似当年在逃学路上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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