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读书

我要读书

珞巴族散文2025-07-09 03:11:05
母亲说,我是七个月上得的病,一夜之间,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只有两只眼会动了。叫来医生一看——婴儿瘫。三岁记事的时候,我就可以坐了,只不过还要胳膊稍一支撑,要是不小心就会倒下。五岁的时候可以爬了,终于可
母亲说,我是七个月上得的病,一夜之间,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只有两只眼会动了。叫来医生一看——婴儿瘫。
三岁记事的时候,我就可以坐了,只不过还要胳膊稍一支撑,要是不小心就会倒下。
五岁的时候可以爬了,终于可以自己爬到大街上,和小朋友一起玩。每到吃饭时,母亲就让姐哥背回去。哥姐总拍打着我身上的土,批评说:“你看,狗皮,也让你穿瞎了啊。”我便低下头,小心地去拍打脏了哥姐的土……我想,那是少年刚有愁滋味吧?
六岁的时候,我做了埋“羊肠线”的手术,会站了,会走了,尽管还得母亲的搀扶,尽管也只有几步的能力……摔了怕什么?我总可以爬起来的……可是我还是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小朋友们开始上学了,我,母亲说没有自理能力,只能眼巴巴地等待他们放学的时候。
一九七零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们家来了一位老师,她是来统计新生入学的。我高兴地不行,不知害羞地给她背“毛主席语录”。母亲一面做饭,一面把我提到里屋。他们要说大人的话,不放心的我,却偷偷地从门缝中听他们的对话。
“象她这样的,还上什么学。再说一个女孩子。”母亲说。
“婶啊,不上学怎么办啊?她身体这样将来能干什么呀?要是学点东西,在生产队记个工分,做个会计的,不是还能挣碗饭吃嘛。她又这么灵气。”
“是啊,她要是傻子,不知道难受,我就当做猪养着了……”
我知道母亲在流泪。我也在流泪。这次流泪之后,我上学了。幸好,小学就在我们村,每走二三十步就要摔一跤的我,早上早走,从来没有迟到过。每当天气不好,父母哥姐就接送,老师同学帮助着……我知道这学习的机会对我很不容易,每当春节前的大考,总让自己的名字占居第一位子。那是我对所有人的礼物啊!
觉出和健康孩子不一样,那就是在联中的那次竟赛了。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学习的事,一下子提到了一个历史高度。那次竟赛的目的,是从全乡六七个初中的二年级中,选出一个“尖子班”。我有幸参加了。并以第十一名的成绩得了奖状和奖品,却没有录取的通知。看着我们学校的四位同学兴高采烈地离去,我实在忍不住了……放学后,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压抑不住自己的哭声……我觉得是这个社会不需要我了,抛弃我了,也就是自己是个没有价值的人。老天啊,我从小学教师和母亲最初的谈话中知道,这书本里还有我可以立足的小小缝隙,要是这个小小的缝隙也没有,哪里才有自己可以呼吸的空间?我盲然无助,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揉粹了,被风吹干了,被火点燃了,只剩下灰烬在风中变成飞舞的黑色蝴蝶……
老师找我谈话:这是尖子班。你可以考高中嘛。有知识就是有力量,就是有希望……老师的话是神圣的,是不容怀疑的。我又一次,抬起了头……中考就在眼前,我再不敢好高务远,填写了一般高中的志愿。
盼啊,等啊,那张可以让我进入高中的通知,始终没有到来,考分比高中录取的第一名高出了二十分的我,现实是名落孙山……一时,自己不想见人,不能见人,也不怨别人,只恨自己的灵魂不能放弃这沉重的身体……一遍一遍地用手撕拧着双腿,让那撕扯的痛放电一样经过全身,真希望灵魂可以在倾刻之间出窍……我不平的是上天的不公,为什么啊?自己就象是一只刚刚起飞的雏雁,被雷击断了翅膀?
“这是命啊,人不能和命争。”母亲说。
“命在哪里?……”我含着泪。
“在人的骨头上,用刀刮也刮不掉啊……你就是一只弄不来活水的鱼……”我不知道,这是开导我,还是她内心深处的感慨。
我看着母亲为我准备的“秀花”挣子,从此以后我就要爬在上面飞针走线,养活自己了。那我的命运,就是一片秋风里脱枝的叶,任风吹打,任霜蹂躏,任雪吞没。,进入一个逆来顺受的伦回……再也没有挣扎的力量,再也没有自己的方向,再也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我要读书。”这是一句只有自己听到的话。是啊,我最低的生活就是如此,又为什么不做一次最后的挣扎?我不想流泪了,泪水并不能让我起飞。我可以不放弃书本,我可以表达我学习的必要性,于是,命运就在我的奔走里,又一次给了我学习的机会,那就是在一年以后,在乡党委的关怀下,我真的走进了当初报考的那所普通高中。
这所高中离我们家七八里地了,以住校为主,每个星期可以回二次家拿饭(那时自带吃的),父母给了我最大的宽容,同意我上学,并且一星期两次接我,为的是让我吃上顿饱饭。我的身体却有些衰退得利害,课间不能完成一次上厕所的任务。我只好少吃饭,不喝水了。每天五点起床,洗漱之后上厕所,到教室上早自习。饭,都是值日生收起来送往伙房,再拿回来,都在教室进餐的,我就可以,一直晚上九点钟下了晚自习再去厕所,回宿舍……嘴上的皮一层层脱落,我没感到苦。就是到了冬天,双腿脚冻得先是起了水泡,水泡又溃烂了,用手绢包了,痂便粘在手绢上,晚上睡觉都脱不了衣服。被母亲看到了,她“吧哒吧哒”掉眼泪,不解地问:“你这是图个什么呀……”我不知道,只是感到很快乐……
有了这一年的高中,我没有参加高考,明白了当时的教育是精英教育。我回到了家,一边秀花一面自修了山师大的汉语言专业,一九八三年在《胶东文学》上发表了第一篇小说。以前那个只想读书,不知道为什么读书的我,才终于明白了——书,给了我一个广阔的空间,给了我可以飞翔的翅膀,给了我生活的力量……让这颗有伤的心也可以永驻春天,永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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