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地上诗意地栖居

人,在大地上诗意地栖居

班将杂文2026-02-12 22:52:22
亨利·梭罗(1817—1862)在19世纪美国文化巨匠中,堪称一位“异人”。他和爱默生、富勒等都是“简朴生活”的宗师,他们提倡回归本心,亲近自然。在全家人的资助下,梭罗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哈佛大学,但他
亨利·梭罗(1817—1862)在19世纪美国文化巨匠中,堪称一位“异人”。他和爱默生、富勒等都是“简朴生活”的宗师,他们提倡回归本心,亲近自然。
在全家人的资助下,梭罗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哈佛大学,但他却没有醉心于任何传统意义上的事业,而是开始了独自在大地上的漫游生涯。从1845年到1847年,他独自一个人幽居在瓦尔登湖畔的自筑的小木屋里,渔猎、躬耕、沉思、写作,由此产生了意义深远的《瓦尔登湖》。
那条在当时看来名不经传的瓦尔登湖,却被梭罗视同珍宝,他在那里生活得如此恬然,又如此具足。多少个早晨或者是正午,他俨然一位辛勤的农人,从事着一种自给自足的、几近原始的耕作:松土、撒种、除草、种花种菜等;多少个孤寂的夜晚,他却沉醉于严肃的读书与思索,快乐地畅饮经典的琼浆。春天,他身披清晨的雾衫,孩童般地与成群结队的野鸭和天鹅在湖上遨游;盛夏,他在湖中沐浴以后,坐在太阳底下,听着哗哗的风声、树叶声,悠然地沉思默想;秋末,他升一团火在自制的小屋思索艺术的起源;冬天,他踏着雪地去拜访蹲在树上的猫头鹰和那些在雪湖上欢舞的小动物。
以上的这一些,都是我在《瓦尔登湖》这本书中所看到的有如田园诗般的美文。梭罗的文字是那样的清新自然,就像他居住的瓦尔登湖一样:澄澈。空灵。率性。本我。
但是,这些读来亲切的田园风格,却只是梭罗身上的一个方面。因为他毕竟是生活在科技和工商业日趋发达的文明时代。金钱至上的社会对贫苦人民的剥削以及由此对自然资源与本土文化的摧残,令梭罗感到厌倦。于是他也一并在书中分明地写下了他的思索、愤懑,甚至是谴责。于是在他的作品里除却平和悠扬之外,也有一点金刚怒目的味道。请看他是这么说的:
“我有时很是疑惑不解,我们怎么会从国外引入丑陋的黑奴制度,这简直太轻率了!有如此多的精明苛刻的奴隶主,奴役了南方和北方的国人。”
“绝大多数商人的落败并非亏了血本,而仅仅是没有履行合约……,他们不守信用,如此这般,事情会弄得更糟,这比起那些老老实实的商场败将来,他们破产的情形会更惨不忍睹。”
“骄奢淫逸之人摆出时髦花样,而成群结队的人却趋之若骛。”
“正是这些道貌岸然的奴隶主,捐出了奴隶生产的十分之一的收入……这种慈善之举,是应归功于占有者的慷慨大度呢,还是归咎于主持正义者的疏忽大意?”
……
从以上所举中,我们分明又看到了一个满怀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的梭罗。他反对美国的黑奴制度、他反对工业时代所派生的赤裸裸的金钱罪恶,他对那些道貌岸然的权贵的所谓的“慈善”投去了轻蔑的一瞥。
于是,一方面是对大自然的真情描述,一方面又向金钱社会献上声讨檄文。这样的风格,禁不住让我想起在公元4-5世纪期间,那时的中国正处于魏晋南北朝时期。那时,世道是如此混乱,改朝换代就像是翻书一样;那时,也出了一位跟梭罗有些相似的文人。他,就是著名诗人陶渊明。跟梭罗的相似的地方是,陶渊明一方面是对自然和田园生活充满向往,一方面又对污浊的社会满怀憎恶。所以他在41岁那年,“不为五斗米折腰”辞官归隐。他归隐田园的举措与他对现世的愤懑是相契相通的。这些可以从他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实迷途而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等这些田园诗以及诸如《读山海经》、《咏荆轲》等这样一些“金刚怒目”的愤世诗中可见一斑。在陶潜身上,返璞归真与高风亮节,不也是同样得到了均衡和统一吗?
有时候想想,茫茫寰宇,造物主竟是这般机巧。梭罗与陶渊明,一个生自19世纪工业文明的美国,一个呢则生于中国魏晋南北朝的乱世。他们两人的人生境遇自然是有很大的不同,但就精神世界和写作风格而言恐怕有点惊人的相似。同样是愤世嫉俗,又同样是归隐田园;同时醉心于自然的伊甸,又同时对现世的荒诞投去不屑的冷眼。
现如今,时代早已步入21世纪。想一想,历史真的是那么遥远。无论是梭罗还是陶潜。
有人说,梭罗的人生是孤寂的,但我想,起码他还有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展示出一个独具个性的自我。而现在的我们呢?现如今,中国经济发展迅猛,城市化进程空前迅疾。身处大都市的人们更是每天都在为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为周围的人际关系、为自身和他人的利害等等这些而终日奔忙,整天陀螺似地运转着;现如今,红尘滚滚,物欲横流,个体的自我意识早已是被日趋庸俗化的社会主流观念所取代;现如今,人们成天都在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却无暇驻足片刻,以欣赏一路的无限春光……
再回想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羡慕。无语。
好在事情还不至于太糟糕,好在自己手上还有一本梭罗的《瓦尔登湖》。每当奔忙了整个白天,待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一册在手,梭罗的瓦尔登湖依稀可辨——
“我喜爱,我的人生中有闲暇的余地。有时,在夏季的一个清晨,我像住常一样沐浴之后,坐在阳光融融的门前,从红日东升直坐到艳阳当头的正午,坐在这一片松树、山核桃树和漆树的森林中,坐在远离尘嚣的孤寂静与静谧中,沉思默想……”
或许,我们现在真的是无法像梭罗那样身体力行,但我们好在还能够从甘醇、悠扬的美文中重返自然,让疲倦的心灵渐渐地,进入澄明之境。

写于2006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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