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有芷兮澧有兰

沅有芷兮澧有兰

休烈小说2025-07-09 17:55:38
她在天子脚下缚了八年,不过是个没名没份的宫人罢了。除却食俸及一应衣用较于宫婢而高,便无甚分别。那与她一同入宫的大多已获了宠,封作妃。于她却例外。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能。(一)初夏的日光使她漾起慵懒的睡
她在天子脚下缚了八年,不过是个没名没份的宫人罢了。
除却食俸及一应衣用较于宫婢而高,便无甚分别。
那与她一同入宫的大多已获了宠,封作妃。于她却例外。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能。

(一)
初夏的日光使她漾起慵懒的睡意,水莲肆意盘亘在她那清素的宫装之上,相映成晕。
这里却无莲。屋室外一排青竹,便是最为奢华的装饰。接引着那巷道外的荣华,直抵这籍籍无名的尽头,
有车邻邻。挥散蔽住天日的阴云,从那从不可企及的宫城,伫在她身前。
“姑娘准备一下,随奴才去罢。”内侍讨好似的笑了笑,将她让上车辇。
“有劳卫总管。”她浅笑回礼,步步生莲。宫人的眼光早已有了异样,这圣上的御辇不知来接了许多次,然而她仍是那无名份的宫人,至今都是。心事几许,惟彼此相知。
紫金的袍明晃晃映入她眼,龙涎香的气息或淡或浓地环绕在偌大的殿内,攀上五爪龙刻的鎏柱,倚在飞檐窥看。窗棂仿若布了一出戏。出将入相,不过一瞬。心乱神迷。
她不意瞥见卫良恭身而退,旋即是繁重的宫门幽长的叹息。如那八年前的剧目,悲歌无人倾唱。她温顺如此,低垂着睫直跪不语。听那朱笔摩挲纸张的声音,窸窸窣窣煞是好听。
半晌,他沉静地问:“事情可办好了?”他的目光扫在案几上,言讫方才置了笔抬了头来。舒展的眉宇亦再一次拧紧。“朕说过——不必如此。”
“陛下。”她轻笑道,“陛下何须忧心,君临天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纵然左丞及右丞大人坐分两朝,权势相持,若然明里斗了起来,不过两败俱伤罢了。”
她只是他的细作,卑微的不可再卑微的女子。便连入宫都像是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八年前,她仍是高翰林的独女,却因一纸弹劾,父兄被斩,家破人亡。她亦没入皇城。
她幼小的身子忍受住风雨的侵虐,零乱的发贴合着她的鬓角,玉珠儿顺沿而下,袭及裙裾。
“高沅芷!”她初见他时,少年英姿,仙逸四散,不怒而威的面容迫使她仰起的头生生隐没下去。
或至及笄之年,她亦如别家小姐一同,可许婚嫁。然而如今却再不能了,年方十三,后庭子。
她不知他因何选了她,只因她的素净,因她沉默寡言?迸发的鲜血溅了她满发满裙,妖娆肆虐了她初置的衣裳,直至一点一点地干涸,狰狞的暗红洗濯不清。
那许是她一世中最后的明艳。而后利落地了无凡尘之心。
在冗长的巷道尽头,垣墙蔽住风日,天际仿若一线。她亦只如那井底之蛙,永生跳不出这将与天高的城垣。惟日复一日,车马萧索。
鹫贪饮着血肉,噬下座座白骨抛弃在荒岭,伴着风逝在漠土,隐在林间。残存的血肉丝连,她似复尝到了腥甜之味,正戏谑她的魂魄。
雾瘴已然清明。她的眸子清澄如水,那厢兀自是英气勃勃的男子,紫金冠龙袍加身,俨然九五之尊。
只见他微颔了首,目光依旧停滞于她。“你还有何事欲禀?”
“陛下可记得,二十年前,合欢后殿……”女子云淡风轻一抹笑意勾起了唇角,妖冶分明。

重重宫阙斥去了黑暗,灯火阑珊。夜的幕开始了奏鸣,似大珠小珠坠落玉盘,玎玲如异域的古曲。瀑帘挂上飞檐,遮拦了喧嚣,不过风拍雨打之声罢了。
他小小的身子躲在柱后,殿门洞开,阑金云罗的牡丹绣的花屏映着鱼贯出入的宫人清影,火烛的光芒印在女子面上,花容憔悴。
“娘娘再用些力,就快好了。娘娘……娘娘!啊!”
“拿些参汤来!娘娘……喝下去就没事了……”匙磕碰在碗壁,打着拍子和这音曲。
“娘娘!呵!恭喜娘娘……是小公主呢!”幼婴撕心裂肺的哭喊终于惊动了女子,她会心的一笑,伸出手抚着孩子孱弱的身子,终无力垂下。
他紧张地探着头,阴凉掠过身后,殿里陡然静了,风掠过窗棂灭了几欲燃尽的灯烛,黑暗袭了进去。他的身子亦隐在了阴影之中。
盂兰盆节,鬼门大开。
夜是鬼魅的影。一片死气,仿若人已不复存了。雨雾连连,灯映起大理石面积水空明。风却仍击落桂树的花叶,一地残零,沾染了污浊,秽然不堪。
不知过了良久,雨渐止渐停,细如银针绵绵,女子的眸藏在斗篷中,只樱唇一点。斗篷偏又宽大了些,整蔽住了女子头脸,身量亦看不出。她徐徐走近,形同鬼魅。
他疾追了去,与那女子撞了满怀。那女子踉跄几步,怀中抖落下一只襁褓。幼婴紧闭着双眼,似已熟睡。他将她抱起,熟料女子径抢了去,复又隐在斗篷下,唇一张一合未作声。
“婕妤娘娘歇了么?”他一壁探着身子向女子身后张望,一壁道。纱帐已垂下,幻影幻形。
“奴婢……奴婢不知……”女子“咚”地跪下,支吾着。
“小公主?……”他伸着小手指向女子,毫无防备。
女子垂了头,复而疯也似地摇着,身形颤栗。“小公主,已夭折了……奴婢奉命安葬小公主……”
他只似懂非懂地点了头。然而翌日才知,婕妤已去了。公主初生即夭,七月半,极为不祥。不予葬皇陵。

彼时他孩童心性,偏喜得这位“姨娘”,如花月醉人。那是他最美的流景。
“澧儿……澧儿……来。姨娘留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快来尝尝……”那女子抚着他的头,满是欢喜地看着他。合欢殿,他自是再熟悉不过了。秋千轻垂,花枝锦簇。
“阑澧。澧儿若喜欢,便来找姨娘好么?”
“澧儿……姨娘有了孩子,瞧,澧儿……”他将小手轻轻覆在她的衣上,笑开了。

“小公主——并未夭折。”沅芷倏地打破他幼时的念想,若有所思地笑道。
他微愣了片刻,惊愕道:“甚么!”

(二)
“美人,云妃娘娘有请。”周子茉礼节性地福了身,嫣然一笑。
她别有深意地忘了子茉一眼,略整了衣饰,方随了她入了殿去。伊人柔若无骨地倚在贵妃榻上,蝉翼轻纱滑在其肩。花钿炫目媚丽,一星红梅绽于眉间,栩栩如生。佳人尤物。
“愿娘娘长乐无极……”她此一刻却如初入宫时一般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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