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她妈，你看，那是不是老李家二小子回来了？”老王头把脸贴在结了冰花的玻璃上，哈出的热气把冰花融了一块。
王婶停下手中正切的酱牛肉，也一齐把脸贴在了玻璃上。冰花就又被融化了一块。
窗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陆续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后面跟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跳跃着进了楼道，那年轻女人忙追了进去，年轻男人打开后备箱拎出大包小包花花绿绿好多东西。他关起了后备箱，然后向着楼道走去，猛地一侧头，看见了玻璃上贴着的两张面孔。
老王头和王婶见了，忙蹲下了身子。由于站着时离得太近，一下子两个头就撞在了一起。老两口对视一眼，像两个孩子般嘿嘿笑了起来。
耳中听着门外那小女孩在喊“爷爷奶奶快开门！”对门的门一下子开了，一阵喧哗欢笑之后。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一切复归到平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鞭炮声。
老王头拿起了刀“我来切吧！你切的牛肉厚的跟块砖似的。”
王婶去水龙头底下，拿起了黄瓜洗着“老喽，眼神不好了，手也不听使唤了。”
老王头奇怪的问“小敏她妈，你洗黄瓜干啥？”
王婶继续用力洗着，冬天的水冰凉冰凉的，连生了老茧的手都觉得凉的扎骨头“小敏就爱吃黄瓜拌牛肉，咱可不放蒜啊！小敏怕吃了出去说话口气重！”
老王头手里的刀一偏，差点切到手指头。王婶忙关上水龙头走了过来“你看你，这不有肉吗？你还想填个猪爪是咋地？”说着把刀又抢了过去。
王婶眼睛得了白内障看不太好，就模糊中靠着几十年的经验切着“你看我这摸着都比你强！还整天说我不中用。”
老王头继续去洗黄瓜，水池里总共两根黄瓜，一根洗的毛刺都没了，另一根却孤零零躺在一边，还顶着黄花。他笑着摇了摇头“就是不服老，还说比我强，这不这一根洗了好几遍，那一根还丢了。”
王婶想起来也是笑的直不起腰来。
老两口就这么在厨房忙着，虽没几个菜，却也是在早起就忙活，总算是把菜都炒熟了。
老王头把菜一盘盘摆上，拿了三副碗筷，三个杯子摆好。直了直本就不再挺拔的腰身，看着一桌冒着热气的菜，心满意足。
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十二点“小敏她妈你快点，孩子来了吗？”
只听厨房一连串的说着“来了，来了，马上就到！”
老王头一屁股坐在了对着门的位置上，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主位，只见王婶抱着一样东西一路小跑着过来，笑着说“你看你爸，就是嘴紧。都不等咱们娘俩儿了。”
说完王婶坐在了对着老王头的位置上，在中间的位置上，王婶把怀里的东西摆在了上面。
这是一幅十寸大的相框，照片里一个年轻的女子微微笑着。眉眼间和老王头是那么酷似。
王婶把可乐倒在照片前的杯子里“闺女，你爱喝可乐，妈给你倒上。我和你爸身子都不好，你爸高血压不能喝酒，妈糖尿病不能喝饮料。爸妈就喝白水跟你干一杯啊！”说着，说着，面前倒了白水的杯子里就落下来几滴浑浊的液体。
老王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大虾放在照片前的碗里“小敏啊！你爱吃大虾，就多吃点啊！这是爸爸一早去买的最大的。可新鲜了。爸爸妈妈不用你惦记，我们退休金三千多块那！除了买药也没啥花销。吃又不敢吃好的，都得了这富贵病。你就多吃点吧啊！”
王婶抬袖子擦了擦眼泪“咱闺女今年也三十了吧！要是有孩子也跟对门家二小子那闺女差不离吧！”
老王头使劲抬眼望了望屋顶，那将要流出的老泪总算收了回去“是啊！都三十咯！”
“老头子！你咋不吃？菜都要凉了！”王婶看着满桌的菜。
老王头喝干了面前的白水，叹了口气，做出了笑脸“来，咱一家子干一杯，祝愿咱们一家早点团聚！”
王婶也就着眼泪喝干了杯里的水“是啊！这把老骨头……”却是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老两口就这么望着椅子上的照片，痴痴地望着，仿似两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