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完院里落的杨树叶子，到门诊换上了工作服，屋里几个大夫边看着门口对过的过道儿边在那儿歇心，因为没有病人聊起天来了，我顺手搞屋里的卫生。
时间不长，没有注意什么时候，屋里多了二个人，其中一个高高的个子，走路一瘸一瘸地，手中拄着一根棍子，一条腿的膝盖以下是那种只在电视电影中看到过的“绑腿”，外面是一圈一圈地钢丝架固定着，紧紧绷绷着那条腿可能是好让它继续发挥行走的作用。另一个和前一个长像有点一样，我心下猜测。可能是亲兄弟。
“你又怎么了？”身边一个“管事的”抬起头问道。
“我来拿些药，腿疼，还有点感冒。”腿不好的那个人问道。
“你前一阵子拿的药民政上还没有给钱呢，又来拿，又不交现金，我们也没有办法，你说说，你说说……你找管你们的干部来说清了什么时候给钱再说吧！”管事的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听语气显然是认识那个“绑腿”的。
话已至此，那个人看了一眼那个管事的，绝无半点通容的意思，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兄弟，“去吧，到下边找一下吧，不找不行，他们也总是不给人家钱啊。”
在示意那个“绑腿”坐下后，在那儿等他的兄弟回来，就象等着一个重要的决定命运的决定，这时我才注意看了看那个人，脸色较黑，腿上是那种在博物馆看到过的战争时期受了伤的人用的那种特殊颜色地绷带，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眼中有一丝淡淡地渴盼，飘来飘去。
约十几分钟后，进来一个人，西装革履，白白胖胖，腹部明显有些凸，眼睛不大却带着一种平常人没有的“体面”的动作，一进门斜看了一眼那个“绑腿”，面无表情地说道：“怎么着？谁说不给你交药费了，谁说不给你交了，没有事你总是吃药做什么？”
“我只是腿疼，有些感冒想拿点药，这不，不给拿，说欠着呢！”“绑腿”此时明显是哀求的语气。
“能先给他们算了吗？”接着更是小声的问着，像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
“拿你就拿，别说又有病了，我一人能说了算吗？”“西装”此时显得极不耐烦。
“药费也是上边给了才能算，我也没办法，”不知为什么，说到这“西装”竟然眼睛斜睨得更利害了，是不是找了他来，浪费时间了？耽误了他做什么了？心下只是暗想，这也不是我说话的地方，只在看没有出声，却看得清清楚楚，“西装”自始至终没有正看“绑腿”一眼，明显他们不一个级别，也不知在“西装”眼里，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人，是从哪个朝代过来来给他添麻烦来了！
“你们看着给拿吧！有了钱了再给你们，没有钱我也没有办法，你们看办吧！”说完，“西装”习惯地拍了身上的衣服，迈开步子急速地走出了我们的门诊部。
听到有个熟人喊我，我从那间屋里走出来。去出诊了……
出得院子，看到了路过的老乡们的车上是刚从树上摘下的红枣，又红很大。
不用问，一定是在没有人干扰的阳光很好的地方生长的树上结的，平平静静、风调雨顺地长成了许多果实。都说太行深处的掩着一部红色的历史，此时觉得在这部历史的扉页上不知不觉地落上了什么东西，又掩饰住了什么……
后来打听，那果真是一个曾在战争中付了伤的站士，成了终生残疾，生活不能完全自理，一生没有娶妻生子，只靠兄弟帮着做口饭吃，国家的补贴费有限……
虽说过去十几年了，可是那个斜睨着的眼神儿我再也忘不了了，以至于多年过去，每每在街上遇上那个“西装”，还会想到那眼神儿，历历在目，刻骨铭心，那眼神儿刺伤了历史，刺伤了我的心……
那一次，那眼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