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经小路
正如鲁迅所言,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家乡那条小路,盘缠到山顶,迂回至沟底。一头接着公路,一头连着村庄。一座大山隔成了两个世界,一边是宁静祥和的农村,一边是繁华热闹的城市。我们原不是本地人
正如鲁迅所言,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家乡那条小路,盘缠到山顶,迂回至沟底。一头接着公路,一头连着村庄。一座大山隔成了两个世界,一边是宁静祥和的农村,一边是繁华热闹的城市。
我们原不是本地人,是爷爷带着全家从山的那边逃荒到此,安家落户,繁衍生息。我的记忆里没有爷爷,爷爷过世早。关于爷爷的事都是父亲说给我听的。爷爷有一手精湛的泥瓦活儿,可以捏出各式各样的泥坛、泥罐,还有香炉等,待干燥后把它们放在自家的土窑里一烧,然后涂上黑色的釉料,釉面平整光滑均匀。上房的八仙桌上至今还保留着爷爷留下的一副黑色的泥瓦香炉,乌黑而有光泽。可以想得到爷爷的手艺是多么的高。这些烧出来的泥瓦品,就成了爷爷生活的全部。每天天不亮早早起来,生起炉子熬上几杯罐罐茶,带上奶奶烙好的饼子,把那些泥瓦品用草绳绑好,就像货郎一样用担挑着,沿着村子的小路翻过山,去换钱。每一天都戴着星星回家,有时候一去就是几天,风餐露宿。那条小路,耗完了爷爷的青春,养育了姑姑和父亲。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爷爷怎么走的,走的那么早,早得给我没有留下一点记忆。也许爷爷是累倒在了小路。
父亲不是因为爷爷走的快而不愿重操旧业,爷爷确实没教给父亲这个手艺。再说父亲那个年代,社会发展了,人们的生活水平好了,没有人愿意使用泥瓦品了。都开始用上陶器和瓷器了。爷爷的子女中只有父亲一个,一家人对父亲的疼爱可想而知。在当时上学读书是求之不得的事,可父亲偏偏不爱读书,只能成了本分的农民。父亲只好把上学读书的愿望寄托在我们兄弟身上,为了供给我们上学读书,他开始全心地种着自己的庄稼。每年的付出只够一家人维持生活,解决温饱,这更坚定了父亲供给我们读书的意志和信心。不经意间,我读高中了。从庄里去县城的学校,必须要绕过那条小路。以后的日子,父亲就成了我上学读书途经小路不可少的力量保证。每次离家时,自行车上载满重重的东西。我推着手把,父亲在车架后推。等我们慢慢走到山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回过头,父亲已汗流满面,那顶褪了色的鸭舌帽已被汗水浸透了,泛出淡白色。父亲摘下帽子,用手划一下冒着热气的头发,我突然发现两鬓已白发苍苍,头顶没有了头发。内心一阵翻动,眼眶止不住发热。山顶风大,我怕父亲着凉,催促他下山回家。我不走,他不会走。我赶紧骑上自行车,一溜烟滑下山坡。公路上下了车,回头望一眼山顶,父亲依然站在山顶张望,远远望去,就是一颗孤独的松树守望着。骑上车,我用力猛蹬踏板,任凭泪水模糊了视线。最难忘的是从学校回到家,突然遇到下雨的天气。父亲就用自己的肩膀扛着自行车,穿着雨鞋在泥泞的山路中,把车扛到山顶还要扛到山下。尽管我再三替换父亲,他还是不让我扛。说我长身体,会压伤了肩膀。那段时间,每次想到那条路,我就不想回家,父亲太累了。然而,我错了。父亲他来校了,捎来母亲烙好的大饼,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回去。从他每次劳累的眼神,我知道所有的路都是父亲步行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考上大学了。父亲也如愿以偿,从他逢人就夸我的语气中,我感受到了父亲的自豪和骄傲。上大学了,一年当中走那条路的次数少了,也不用在推那破旧的自行车。父亲依然要陪我走过那条山路,脚步缓慢多了,一路我们歇了几回。父亲真的老了,我默默地想着。
成家后,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领着妻儿走过几回山路后,特别是女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老家了。心里很想爷爷,却怕走那条山路。当时自己工作很忙,回家的日子就更少了。
直到今天,我依然自责和内疚。就是因为很少回家,就是因为父亲一次小小的感冒,就是因为没有人催促他及时治疗,一切都为时已晚。我过早地失去了父亲,幼小的孩子就没有了爷爷。
如今,那条小路已经很少有人走了。宽阔的沙砾路经过家门口,直通柏油马路。庄里的年轻人也买了汽车跑客运,出门回家很是方便。又听说,高速公路要经过村庄,村民都在惊喜地议论着,期盼着。
要是父亲还活着,他会和村里那些老人一样,领着孙子,享受阳光,慈祥地看过路的车辆,说些关于那条小路的往事。一半喜悦,一半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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