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某些片断

关于“我”的某些片断

套管散文2026-07-02 12:48:31
我生在暮春,骨子的伤,想必就是那样来的。暮春,春花差不多都谢了。农历三月末,视野里或许还开着花儿的。然,灿烂的菜花结成籽了。张扬的桃花花瓣儿一夜春雨,逐了流水,逃奔远方,去寻去年的旧人去了。幸运的、坚
我生在暮春,骨子的伤,想必就是那样来的。暮春,春花差不多都谢了。农历三月末,视野里或许还开着花儿的。然,灿烂的菜花结成籽了。张扬的桃花花瓣儿一夜春雨,逐了流水,逃奔远方,去寻去年的旧人去了。幸运的、坚强的花儿才结成果子。
父亲却给我取了个秋天的名字——菊。喜欢写字之后,我非常的讨厌身份证上的名字。但我喜欢菊,喜欢秋天,特别是九月。我的第一本诗集出版的时候,起初的署名是“冰鉴”,回头仔细一想,我不喜欢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但我不能连自己的姓都舍去,连老祖宗都不要了。
父亲给我取名“菊”,还安了祖上的排行,越发的老土。近年,随着中年的进入,对父亲给的名字却逐渐产生了感情,但身边的人都习惯和熟悉了我“冰鉴”这个名字,都是因为文字引出来的。
父亲没读什么书,给我个“菊”的名字,理由却很充分。菊,花草四君子“梅、兰、竹、菊”之一。陶渊明是爱菊的,淡雅、清新、高洁、傲霜是它。弟弟的名字叫“君”,却不是“军”。其实弟弟的“君”有些牵强,不过,依了父亲“君子兰”之说,也圆了父亲“花草四君子”的欢喜。
妹妹的名字虽然不是父亲取的,二伢给她取名“梅”,正合了父亲的意图。按父亲的意思,刘氏家族要兴旺,必须多开枝散叶,母亲要生足四个孩子才富饶父亲单传的命脉。遗憾的是母亲生了妹妹之后,大队上的人强行母亲做了结扎手术,再也不能生育孩子了。若当时的政策容许,那个本应叫“竹”的孩子,是弟弟还是妹妹呢?应该是个弟弟。一花(女)一果(儿)一花,第四胎应该是个儿子,父亲是那么盼望的。

母亲怎么会记不清我的生辰呢?所谓生辰八字,母亲竟然搞不准我出生的具体时辰。不能过多地问责母亲,我的生命是母亲给的,命运自当很大一部分要母亲安排。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我的八字到底如何。
母亲帮我算过命。91年那年夏天,母亲请小城有名的任瞎子帮我算了命,问的是我的工作状况。算命需要精准的生辰八字的,母亲提供的也只是个大概情况,那任瞎子居然也把我的命算准了——被任瞎子算中,我果然高中考试,正式成为一名邮电职工。之后,母亲特意买了礼物送给任瞎子。这些,事前我都不知道。
人进中年,我从未给自己算过命。日子出现不如意,也曾想给自己算个命,占卜占卜未来。但我不晓得自己出生的时辰,就罢了。婚前婚后,母亲和公公为我和君找人合过八字,算了不少的命,他们要说给我听,我一一拒绝。我心里一直有那么一个疙瘩,所以不愿去相信算命先生给我算的命。
其实,一个人的命运真的是天注定的,我相信有命运的存在,我也相信算命先生算命的某些依据,比如易经算命,就是很科学的东西,于我,是很神圣的。
相信命运是没有错的,算命也不过是想依附个精神上的东西,寻求一个心理安慰,只要不是太迷信,是可以适当为之的。

我的命是很硬的,母亲说。缘由是何,我想独列出来。
母亲怀我的时候我在她肚子里就蛮横,脾气就大得很,这也是母亲说的。其实,按科学的观点分析我在母亲子宫时候的事情,是母亲的情绪影响了我。那个时候的母亲,尚不知晓何谓“胎教”。
母亲为让我开口喝奶,想尽了法子。百日的头天晚上,父亲抱着耷拉着个大脑袋连哭都没力气的我直流泪,以为我就要那么饿死了。母亲的奶头是个马口奶,我脾气也天生的躁,嘴巴又天生的小得可怜,怎么努力都包不住母亲的奶头。母亲总想努力让我学会吃奶,我极其不配合,惹得母亲又烦又疼,骂在襁褓中的我——丫头片子就是没用,连吃奶都不会。我的性命是米汤渡活的,父亲好不容易弄到奶粉指标,母亲喂我牛奶,我喝进去又呕吐出来,又是天生的对牛奶排斥、过敏。听奶奶说,我吃过她的奶奶,小叔叔才大我两岁,尚未断奶。
百日那天清晨,母亲还是不死心,也是担心我养不活,又例行她每日的功课——教我吃奶。那天可能是家里的祖人显灵了,我竟然一口咬住母亲的奶头不放,扑哧扑哧吃起奶来。母亲激动得忙高声喊一墙之隔的奶奶他们一家过来:“这个孽障丫头会吃奶了,会吃奶了……”队上的姑婆闻讯赶来,母亲又对姑婆说同样的话,姑婆说对母亲说:“你这个姑娘还蛮得意,百把天的娃儿会吃奶,还是个稀奇事,还是个喜事……”我会吃母亲的奶,于母亲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不然,母亲真的养不活我。
我尚未满月的时候整夜整日的哭,怎么哄都也哭。母亲给我洗澡才发现,我右手的大拇指被卡在婴儿的毛衣裳的袖子里了,红肿得厉害。母亲一味地去想要怎么让我学会吃奶的事情去了,把给我穿衣、洗澡的事给忽略了。
母亲到底爱不爱我?我这么问,母亲知道了会寒心不已。但我确实经常那样自问。
我左手的大拇指关节,是妈妈那粗又长的头发生生给缠断的。听母亲自己说,那些天啊,我也是没日没夜的哭,发烧。暮春,初夏,气温应该不低,气候已经很暖了呀,母亲为何不给我勤洗澡、勤换衣呢?
我的一双手,有三根手指都伸不直的,都与母亲相关。妹妹结婚那年,母亲和妹夫闹僵,在拉扯中,母亲手中三个晒衣架落在我的左手无名指上,十指连心,当时我疼得蹲在地上,想在地上打滚,大哭起来。妹妹结婚那日,我伸出我的左手给妹妹、妹夫看,说:“你们要对得起我的这只手,要珍惜自己的婚姻,一定要幸福。”我的一根断指,换来妹妹的完美婚姻,这根断指,我好似不再计较母亲了,也不怪她。
母亲说我在娘胎时候就混帐,落了地更混帐。饿了哇哇哭就是不肯含母亲的奶头,混帐。饿了不肯吃富人家孩子才吃得上牛奶哭,混帐。无事也哭,混帐。我的“混帐”,母亲冤枉了我几多呢?想必母亲在无人的时候也自责过。
中考需要体检,母亲担心体检查出我的断指影响我考中专,在家里要我反复练习怎样逃避医生的检查的动作,很细微,很耐心地教我,那是我第一次感觉母亲对我的慈祥与温柔。可是,这么多年,我多么的希望母亲我的两根断指给我一个正面的歉意的神情。我觉得母亲应该给我,如此,我方可消磨我四十多年淤积在心里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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