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天空掉下过馅饼的吗？掉下过活的馅饼吗？我家就掉下过，确定是免费的，不是陷阱。
2005年，单位分给我家三间宿舍，是早年的教室改造的。这是三间平房，外加一个小院，墙西有一块不小的荒地，我们开垦出来，种点果蔬花草之类。小院南头，自费盖了几间小屋，用作贮藏室、厨房、卫生间（兼狗舍）。小屋低矮，成年男子，伸手就能够着屋檐。从大门到天井有一过道，里面很风凉，即使热不透风的暑天，打开大门，过道里也清风习习，比空调舒服多了。暑假里，小石头经常在过道里写作业。过道没有天棚，就那么裸露着秸秆、黄泥。这是小鸟造窝的好去处，上面不乏燕子、麻雀，也是老鼠、蛇光顾的好地方。
那一天，小石头照样在过道里背古诗。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只小鸟落在背诵的古诗上。准确地说，这是一个肉团，粉红色，全身光溜溜，眼睛紧闭，嫩黄色的嘴角不断呷呷着。它是要吃的吗？还是吓坏了？小石头踩着凳子把它放回巢，可是没看见老麻雀喂它。老麻雀可能被蛇、猫之类的害了。小石头好兴奋，从孵化开始，养一只野鸟，是他梦寐以求的。没想到，上天这么眷顾，赐给他实现梦想的机会。他决定养着，把身下铺的棉褥子剪破，掏出棉花，做了巢。然后捉虫子，喂蛋黄，嚼馒头，一丝不苟。那一段时间，他们同吃同睡，形影不离，出门也揣在怀里。都说，野鸟养不活，可是小麻雀居然被养大了。从一毛不拔到羽翼丰满，可是不简单啊！放飞那天，没有任何悬念，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缠绵，小麻雀在小石头的手上吃掉最后一粒米，展翅，腾地就飞上了墙头，又展翅，飞上屋顶，再展翅，就飞上了天空。
一只没有经历训练的小鸟，展翅就能飞上天空。飞翔，是翅膀的本能。
关于飞翔，我们家还有另外一个故事——雏鹰突围。
那是一只出飞不久的雏鹰（不是猫头鹰，确定是鹰），不知为何，误入小学教室，朝着玻璃窗乱撞。撞得五迷三道的时候，被石头碰见了，就把它捉回了家，关在原来养鸡的笼子里，准备训养。笼子一面围墙，三面钢筋，外面罩了一层密实的网。
雏鹰慢慢醒转过来，面对囚禁它的牢笼，一阵撕咬。稚嫩的嘴角与粗大的钢筋抗衡，结果可想而知。钩子般的喙渗出了血丝，爪子的鳞片也脱落了一些。闹腾到半夜，雏鹰没了力气，安静下来。石头放了水和肉片，全家忐忑不安地睡去。第二天一早，我惊讶地发现，雏鹰像棒槌一样悬吊在笼子里，脖颈上缠了一圈圈的网丝，将要窒息。可怜见的，看来后半夜回复了力气，雏鹰又好一阵折腾，它是想从薄弱处突围，没想到被缠住脖颈。我赶紧伸手，想把缠绕的网丝解开，雏鹰的钩爪闪电一样将我的手背划了一道口子，血很快渗出来。我再欲伸手，它羽毛倒竖，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将我像小鸡一样生吞活剥了。
这种象征自由、勇敢的神圣生物可不能毁在我手里。拿来剪刀，战战兢兢地躲开雏鹰的钩喙和利爪，准备剪掉网丝，解救下雏鹰。但是由于剪刀太短，雏鹰挣扎反击厉害，仅仅剪掉两根。上班时间到了，我只能抛下它。
下班回来，发现雏鹰不见了。笼子顶端的网丝破了一个洞，肉片仍在，水被打翻了，旁边散落着几根羽毛，一根长的，两根短的，上面有血丝。
想象不到，雏鹰是如何挣脱脖颈上的网丝的，现场看来，一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突围。
谁能拦得住一颗渴望飞翔的心灵呢？小麻雀是，雏鹰也是。
每个人都是一只鸟，都拥有一双无形的翅膀。每只翅膀都有飞翔的基因，飞与不飞，不是取决于外在条件，而是想与不想。

2014－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