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中延伸翅膀

在黎明中延伸翅膀

至高至上杂文2025-06-02 16:35:34
林薇是我家乡的女诗人。义昌江水哺育我们成长。而当翅膀初成,我便向着远处更远处飞翔,如今已在外栖居二十五年。当我这个心向远方的游子读到林薇诗集取名《回家的歌》时,内心为之触动而深感惭愧。她不是游子,她生
林薇是我家乡的女诗人。义昌江水哺育我们成长。而当翅膀初成,我便向着远处更远处飞翔,如今已在外栖居二十五年。当我这个心向远方的游子读到林薇诗集取名《回家的歌》时,内心为之触动而深感惭愧。她不是游子,她生在岑溪,长在岑溪,一直在岑溪工作与生活,紧贴着故乡的心脏,而她却如游子一般呼唤着贴近更贴近故乡,与故乡融为一体。她指向回到人情、人性、生活纯朴的本真。她深情于对根的追寻。她的作品充满绿叶对根的情意。她希望并相信她的歌能加入故乡的合唱。如今,故乡低密的天空回荡着她温柔多情的歌声。我为故乡有她这位痴情的诗女而深感自豪。
二十多年来,岑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人感慨又唏嘘。每次回乡,都有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繁闹的街道,寻孝坊桥。住父母的新楼房,讨老宅的钥匙。在收后的田野,觅稻花间的初恋。与几个旧同学躺在一起,亲密地聊到鸡鸣……然而岁月悠远,回乡如是客。记忆依稀,亦真亦幻,破碎如枯黄的落叶。遇见多一个熟人,知多一点往事,内心要踏实些许。而无论怎样,我无法清晰地回忆童年与少女时代的自己。在社会环境与人情世故的变化中,过去的真实越来越朦胧而迷茫,远去如苍茫岁月的几许轻烟。
我惊讶于林薇能够看见家乡不变的景色。她写道:“我惊异于家乡不变的景色,我更惊异于在家乡的镜子中,我变成了自己也不认识的异乡人。”(《故乡行》)她从村庄到小城,从工厂到机关,目睹家乡点点滴滴的变化,但她能从无尽的变迁中寻找到故乡永恒不变的景色,在心灵深处捍卫永恒故乡的形象。在她的笔下,我们看来并不起眼的故乡蕴含无尽诗意,我们的乡亲父老纯朴而本真。她能从世俗化的现代生活中发现与提纯出朴素的诗情诗意。她能够把家乡当成一面镜子,照见自己是异乡人。这是一种高度内省的意识。她希望自己的色泽是故乡的自然色,并以此塑造自己的形象。
多少故事藏于大山的褶皱中
多少忧伤枕于火树银花的夜中
——《多少》

“藏”与“枕”二字用得深情而精彩。我们家乡没有奇秀挺拔的名山胜迹,而四面连绵不绝普普通通的群山却四季常绿,生机盎然。我们那里的人相似于那里的山水,平平凡凡,坚忍而自足,活得十分踏实。在过去,吃木薯粥、苦墨菜,偶尔赶圩吃碗米粉,过节酿餐豆腐酿,这样就很满足。我惊讶于林薇的成熟,善解人意,感觉神经的纤致,对人性人情具深刻的洞察力。人在中年,她已深入了解人生的曲折性与情感的复杂性,“留恋云淡风轻”(《人到中年》)。生命创造无数神奇。平凡的人生也有其说不完的故事。她能看透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充满故事。故事层层叠叠,如同大山的丰厚,说也说不完,大多最终归于沉默;藏于大山的褶皱中,在葱郁的树林与荒草之间,从有化无,无中永存。她能够深刻地感受在“火树银花”的喧闹与喜庆之夜,唤来的是善感者莫名的忧伤。

我喜欢听你拔节的声音
唧唧着生而为玉米的自豪
我以为我口中的儿歌
都是你拔节声的延续
我以为我每一次舞蹈
都是你的拔节声延伸的翅膀
——《玉米》

这段诗写抒情极为纯粹,让人感动。“拔节”,非常自豪地表现强盛的成长力,象征着故乡的迅速变化与发展。“玉米”是故乡的象征。作者对于“玉米”的情感,如同她对故乡的深情。诗中的“我”是“玉米”的化身,继续着“玉米”的成长,终与“玉米”融为一体,分不清你我。诗人的歌是“玉米”的拔节声,是故乡的歌;诗人的舞蹈是拔节声延伸的翅膀,是故乡飞翔的一种方式。
林薇从不厌倦地抒发故乡情、亲情、爱情与友情,她的情感世界丰富而细腻。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待人真挚诚恳,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记者。她要尽心照顾不幸成为植物人的母亲,又要精心抚育一对儿女。其实,她的生活担子不轻,心理压力不小,但她从未放弃自己的责任与理想。在繁忙的工作与繁琐的生活之余,她喜欢音乐,喜欢弹钢琴,更迷恋于文学创作,过得十分充实。她是一个非常生活化的人,但当她为文为诗,却表现得非常纯情,感觉细腻,注重细节,注重文采与情调。
林薇善于比喻,善于想像性思维。她的很多诗句都很生动,诗意盎然。在《村姑的歌唱》中,她写道:“小嘴和线条美妙地开合/那支歌那眼神/似乎都在摇曳/像一阵在芒草梢间/摇摇摆摆吹过的风”。在《家的含义》中,她写道:“袅袅的炊烟/是家的语言/像妈妈的叮嘱/落满篱前落满花季”。在《叶子飘落》中,她写秋的枯黄是因为树的不挽留,“大地接不住叶子的沉重”。她的诗写非常大胆,并有独到的见解。
我惊讶于林薇以《沉沉的无奈》为名编辑她的爱情诗。这辑诗歌表现她对初恋的怀念,对真爱的追求。在村庄,把“你”比作诚实的土地,播种,进入寓言,成为寓言而不朽。在不变的村庄,永不停息对爱的追寻与怀想,永远等待,永远凝望,最终依然空落而无望。“当我感到了期待时的心跳/才知道是对偶遇的期待/又抽出了新芽”(《偶遇》)。“期待”眼看就要被失望所埋没,这时却又抽出新芽。在失落或无望中,仍要一次次地向往。“远去的背影把日子/拉得好长长得/如绕梁的余音/影影绰绰于心/不能释怀”(《秋日里》)。“载我来的路/连绵着多少相思/仍然有多少的相思/婆娑于归来的岸上道旁/站成一树永久的/凝望”(《银滩漫笔》)。然而,她的凝望却是“无序的凝望”(《请让我》),无序却又永恒。她写道,“盼望柠檬花香的日子,仍如你昨日的手臂/高扬成我日里暮里的向往”(《故乡》)。“我听到时间/在窗外咝咝的流/我无法握住时间的翅膀/无法叫夜不短/无法叫你的脚步为我停留”(《我们曾经失之交臂》)。作者的女人心极之柔软、缠绵和婉约。仿佛永远在期待,而纵使相见也还是被某种东西阻隔。她的抒情,有李清照与席慕容诗歌的影子,最明显于《山雨欲来》,透彻地表现为爱而愁苦的女子对爱的期盼的极其矛盾的心态。
林薇关注城市与村庄的变化,关心农民工的命运。在《打工者的背影》,她写道:“朝着村庄的背影/永远带着遗憾/出门在外的人/得也好失也好/对村庄都存一笔宿债”;“背影已经被无数的凝望/凝望过了前面/一定有着比凝望更坚定的向往。”农民工大量涌入城市已是趋势,已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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