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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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涤小说2026-07-08 08:24:16
在氤氲四起的山野湿气中,萤火虫微弱的光芒如同罩了一层水雾,仿佛随时会被熄灭。它照不亮强子眼前的黑暗,只间或在他绝望的瞳仁中反射出微薄的亮色。第四个夜晚会更漫长,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麻木的脊背依然能
在氤氲四起的山野湿气中,萤火虫微弱的光芒如同罩了一层水雾,仿佛随时会被熄灭。它照不亮强子眼前的黑暗,只间或在他绝望的瞳仁中反射出微薄的亮色。
第四个夜晚会更漫长,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麻木的脊背依然能感觉到山石的冰冷和坚硬,不过这种感觉也不完全是坏事,它提醒着强子——他还活着。他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心中无比怀念那半瓶矿泉水,他几乎没怎么喝。早在前天,这半瓶水最后的部分就被孙乡长喝光了。
孙乡长现在正躺在天坑中央,整个坑底唯一一小块平坦的地方。他和强子一样,在四天之中经历了恐慌、庆幸、痛楚、焦急、疯狂、恐惧等诸多感觉,最终一起归于绝望。他的境况更糟一些,在跌落天坑时,他的左腿似乎骨折了,一直疼得不敢动弹。还是强子把他挪到这一小块平地上,又把衣袋里装的半瓶水都给了他。
想到强子,孙乡长心中不免掠过一丝悲戚。这真是一个好青年,平时就善于领会领导意图,对自己总是毕恭毕敬的,甚至落难时也不改本色,心中想的还是他这个乡长。本来是打算提拔他当乡办主任的,却想不到被自己拉到天坑里来了,生死难料。
想到这,孙乡长心中更是懊丧。自己五十多岁的人了,不该提起天坑旅游开发,就兴奋得非要改变路线到现场看看,更不该忘了自己的眩晕症,站到天坑边上来指手划脚。要不是强子眼疾手快,自己没准一个倒栽葱下来,命早就没了。只可惜当上乡长这几年疏于锻炼,发福的身材没有改变自己跌落的命运,却把强子也扯了下来。现在,只有来时的轿车孤零零地停在这人迹罕至的天坑边,车里或许还能找到一些食品和饮水,可是它们如同车内前天还响了一阵的手机铃声一样遥不可及。起初孙乡长还能听到自己放在车中外衣里的手机的嘶鸣,后来就只能听到强子的手机在车中孤独的响起,到现在,都没了声息。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就那样一直垂到天坑边儿上。那天坑的边缘,在强子十几次的攀爬中有一次险些被抓到,那场景在孙乡长心中燃起青春欲火般的冲动,可是随着强子的跌落,这冲动也如同醒了的春梦般消散了。这最后一次跌落在强子左臂上留下一条长长的伤口,也让他们真正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绝境。
绝境中有个伙伴陪着,总不至于更坏,何况这个伙伴是自己最忠实的部下。“乡长您放心,有我在您不会有事的”,“乡长坚持住,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光这些话就让人心安。看到强子不断试图爬出天坑,又不断的功败垂成,孙乡长很愿意相信强子的急切完全是为了自己的断腿。想到平时工作上对强子的颐指气使,孙乡长不禁有些惭愧。在一次强子又叫道“孙乡长”时,孙乡长忍不住说:“在这鬼地方哪有什么乡长,叫大哥。”随即孙乡长就感受到了强子的激动,伴随着一声“大哥”,这第一个身带痛楚的天坑之夜就平添了许多温馨——起码盖在身上的强子的外衣让自己觉得暖和些。
第二天的黎明更把阳光照进两个人的内心深处。无力救乡长于危难,让强子非常痛心疾首,那时他还有力气挥舞手臂,他就那样边捶自己脑壳边说:“都怪我没用,本来大哥今天要到县里学习的。”这时孙乡长正半支着身子喘气,想努力忘了伤腿的疼痛。看到强子要流眼泪了,孙乡长对自己平时严格教育手下的成果很感欣慰,也不免用心理话来安慰强子:“那都是没用的事,咱哥俩当务之急还是想法出去。”接下来强子为孙乡长做了全身按摩,以免他因行动不便造成肌肉酸麻甚至是萎缩,孙乡长也拍了强子的肩膀,鼓励他好好干,一定会有前途。
第三天的气氛就有些沉闷了,两个人没有再提前途的事,而且也都没提面片汤或是小笨鸡。有两回他们似乎听到了机动车的声音,合力大喊大叫一通,接着便疲惫不堪地重归宁静。只是在下午时分,强子打着晃走过来,给他大哥重新系了系缠在左小腿上的简易绷带——那是强子的衬衫。
天坑里的夏夜,冰凉如水。强子赤膊迎来的这第四个夜晚,在他极度的虚弱中更显寒冷,这让他更加怀念那件盖在孙乡长身上的外套。残酷的现实终于让强子明白,在这与世隔绝的天坑中,没有了乡长,没有了下属,没有了兄弟,也没有了大哥,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如他一般孤独无助的生命。面对生存,其他的一切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平日里对孙乡长的近似卑躬屈膝的百般尊敬,现在想来如此荒诞,又恍如隔世。
强子终于还是打着寒战,走到孙乡长身边,表示要再努力找找坑中有没有能吃的东西,说完便拿起外套裹在自己身上,接着又打着晃走到一边倚在坑壁上。因为几天的搜寻早让他知道这坑中只有青苔,连野草都没有几棵,更谈不上能吃的东西了。孙乡长也没了言语的力气,只望向那些冷漠的星光。强子的心中也不平静,他安慰自己衣服本来就是自己的,而且自己还年轻,更有理由要活下去。虽然这件衣服并不能成为自己活下去的保证,但也不至于成为孙乡长救命的灵符。孙乡长的生死当然与这件衣服无关。它不过是一件衣服,自己的衣服。何况他已把自己的衬衫奉献给了孙乡长的左腿。
当孙乡长在神智模糊中发出几声呻吟后,强子还是硬挺着过来看了看他。感觉到他在发烧后,强子终于决定再次给他盖上自己的外衣,他毕竟不能眼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消失而什么也不做。何况自己年轻,想必也能捱得更久,而且这件外衣也确实不能和让自己活下去构成必然的联系。盖上外衣后,强子又顺势搂起孙乡长的身体,两个男人在这种境况下也需要互相温暖。
这时,强子的手忽然触摸到一个不大的硬物,位置就在刚盖到孙乡长身上的外衣内袋里。强子忙把它摸了出来,从手感和重量上他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小食品。他把那个硬物递到嘴里,狠命撕开包装,便闻到了巧克力沁人心脾的香气。强子想都没想就一口咬下,一块四节的巧克力便有一半直接进了他的肚子。
回过神来,强子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继续吞咽的欲望。这一小块巧克力是他活下去的曙光,不能让它这么快就熄灭。他死命的攥紧它,生怕这块巧克力长了翅膀飞去。这时,孙乡长的一声呻吟使强子意识到这个垂危的人的存在,他悄悄地把巧克力塞进自己的裤腰,伸臂抱紧了孙乡长。
第五天的阳光依然没什么两样,只是在阳光中的心会稍微安定些,同时它也让强子看清了孙乡长苍白的面孔。想想孙乡长也不容易,打拼到快五十岁才提拔到乡长的位置,多年媳妇熬成婆,在下属面前偶尔的志得意满,或不经意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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