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功章
公元一九三六年正月十六。刚过完年,一大早,走在田野的小路上,阵阵北风,还是让人感受到冬天还没过去的清冷。十五岁的李宝贵,正用荆条编的花篓,挑着四个小猪,和爹到墨河镇集上卖。爹用家里最大的花篓,挑着八个
公元一九三六年正月十六。刚过完年,一大早,走在田野的小路上,阵阵北风,还是让人感受到冬天还没过去的清冷。十五岁的李宝贵,正用荆条编的花篓,挑着四个小猪,和爹到墨河镇集上卖。爹用家里最大的花篓,挑着八个小猪,已是走得满头冒出汗珠。
李宝贵出生时,上面已有两个姐姐,到他这才是个带巴的,能不金贵?爹娘就给他起了这名字。名字叫“金贵”,但也金贵不到哪里去,从爷爷辈就开始嘴里省身上省,好不容易置下二亩地,免强糊口,要家里有钱的收入,就靠这养小猪了。这不,这窝小猪,还没出栏卖掉,花项早就在那等着,给姐姐置办嫁妆。
在集上的猪市,李宝贵和爹守了大半上午,只卖掉了三只小猪。爹说:娘的,这猪养的真不是时候,才过了年,各家的钱都花了,谁家还愿买只猪养?正说着,忽然大集上人群“呼啦”乱起来,只听有人喊:“日本来抓伕了!”
李宝贵的爹一听,忙招呼宝贵将绑着腿摆在地上的小猪收起来逃命,不想小猪还没收起来,爷俩就被奔逃而来的人群冲散了。裹夹在人群中被挤带出老远,宝贵爹见集市上慢慢平静下来,赶紧回去找那小猪,已是一个都不见了,也不知是跑了,还是被人抓去了。再找儿子李宝贵呢,更是踪影不见。他长叹一声,不觉泪水流下来:坏了,儿子被抓伕了!
原来,那时候,离墨河镇百里之外的县城附近,有出炭的煤井,却被日本人占着,挖出的炭,都被日本人用火车运到他们国家去了。李宝贵的爹不知日本人为啥要来咱中国开煤井,挖咱中国的炭,只知道隔些时日,日本人就会开着卡车,来这山里的集市上抓人,抓去给他们下煤井,挖井下的炭,大家就把这叫“抓伕”。被抓了伕,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李宝贵果然是被日本人抓了伕。
在集上,他和一伙人被几个端着大步枪的日本人,连拖带拉,塞上了一辆停在集市外的卡车上。从被抓,李宝贵就糊里糊涂、晕头转向,车一开,他只听耳边呼呼响。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车停下,他才定下神,看挤一车斗的人,满头满脸满身,全都是路上扬起的土,黄扑扑的。他们一车人,被日本人赶下,又被赶到一排窝棚里,一把铁锁就把他们锁在了里面。
窝棚里黑古隆冬的,好半天,李宝贵和大伙才变过眼来,看到那里面啥也没有,只在地上铺着层谷草、麦秸,那是睡觉用的。门口处放着一个铁皮桶,那是用来大小便用的。李宝贵仔细找去,终于在人堆中找到了邻村认识的孙二孩,心神才稍微定了定,过去拉住手说话。孙二孩大他两岁,安慰他:不要怕,来了就老老实实,看看再说。
第二天早上,吃过看守人递进的地瓜干窝头、地瓜干面糊糊,李宝贵一伙又被赶到院里,浑身上下搜一遍,只留穿的衣服。又被赶着,来到竖着一个高高大木架的地方。李宝贵抬头望去,见那木架上还有个大大的轮子,在不停地转。还没看明白那是做啥用的,他就被赶到了那木架下,又被赶到一个象铁笼样的东西里,只听哐当几声响,那铁笼刷地向地下落去,惊魂未定的他们,这下知道,这是把他们放到炭井下了。
李宝贵长到十五岁,从没走出过老家的大山,离村最远的是随爹赶墨河集。到炭井下挖炭,他也只是在集上听别人说过。这次他来到炭井下,顺着挖出的巷道七弯八拐,来到低矮的挖炭面上,他早已晕头转向,分不出东西南北来了。井下的把头是中国人,把他们一伙分到另一些早在井下的人中,有挖炭的,有拖炭的,有打洞的。李宝贵和孙二孩身子瘦小,就被塞给一把小镐小锨,分到挖炭的一伙中,被赶到没有炕高的炭洞最里边,侧身趴着一镐一锨地干起来。李宝贵这时才明白,村中富裕人家冬天生炉、集上打铁人用的炭,是这样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令李宝贵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这井下挖炭,还不允许上井,吃、睡,还有拉撒尿,都是在这井下,几天过去,他们连啥时是白天黑夜,已经在这下面待了多少天,都分不出,记不住了。
开始有人长病,呕吐拉肚子的,浑身发烧摸去烫手的,昏昏沉沉说胡话的。病重的,就被把头拖着送上井。还有死人的,不知哪个地方,一片石头塌下来,就砸死人。人死了,把头就叫人拖到废弃的洞里,一埋算事。孙二孩和李宝贵偷着说:坏了,咱这命是撇这了!
这天,在铺着谷草睡觉的洞中,李宝贵醒来,却感到头要撑开样疼,身上象炭火样热,要爬都爬不起来。把头过来看看,捂着鼻子,叫几个人,把李宝贵抬到了上炭的洞口,扔到那铁笼里,李宝贵又被提上了井。一出洞口,李宝贵被骤然扑面而来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好一会才慢慢睁开,慢慢看清周围的事物:娘哎,来时是刚过年后的冬天,现在,那井外的树上,已是长满绿叶了。
李宝贵又被人抬到了来时住的窝棚,没人管没人问。头越来越疼,身上越来越热。终于这天,看窝棚的人,把他拖着,扔到了窝棚外荒地上的沟里。人骨碌骨碌滚到沟底,他两眼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李宝贵醒来时,已是三天后。他睁开两眼,看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间低矮的草屋,睡的不是窝棚里的地铺了,而是在土炕上,身上还盖着床薄棉被。再看,他看到了院里一个在洗衣的女人。等那女人洗完来到屋里,李宝贵才看清,那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人。
“天啊,你好歹醒来了!”
接下来,李宝贵才知道,这女人叫汪彩云,是黄河北的人。前年,刚结婚成家的她,黄河决堤一场大水,把家、地冲个一干二净。丈夫带她讨饭来到这,丈夫下井挖炭,她在井上给挖炭的人做饭。不想去年,丈夫在井下被冒顶砸死了,她没处去,就继续留在这干做饭的活。那天,就是她去给窝棚里的人送饭,看见了倒在荒地只有一口气的李宝贵,硬是把他背回来,汤水喂了好几天,没想喂活了。
原来,在这日本人井上干活的,有两种,一种是招来、自己投来的,愿在这井上干混口饭吃,这种大都是近处家庭贫穷的,无爹无娘的,还有就是远处遭了水灾旱灾的。再一种就是象李宝贵样被抓来的。第一种在这矿上住的是离井稍远点的工棚,就是现在汪彩云住的这种。被抓来的,就是住靠井近的窝棚了,那里没铺不说,还用铁丝网围着,有人看守,不准出来。
李宝贵叫汪彩云姐姐,她大他有三岁多点。刚醒来的几天,李宝贵想下地,可走在地上,感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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