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始皇也在一枚叶子上
一粒尘痒痒着一枚叶子。有点难受,一个喷嚏,它就是不受叶子自我意识的控制,——不能失仪。它终于被强力镇压。许多的头颅奇奇怪怪、闪闪烁烁、无序在这枚叶子眼前:这粒尘是哪位多血质或胆汁质的头颅呢?假如生命一
一粒尘痒痒着一枚叶子。有点难受,一个喷嚏,它就是不受叶子自我意识的控制,——不能失仪。它终于被强力镇压。
许多的头颅奇奇怪怪、闪闪烁烁、无序在这枚叶子眼前:
这粒尘是哪位多血质或胆汁质的头颅呢?
假如生命一直只会生不会死,那么人、飞禽走兽、虫蚁爬蚓、树木、花朵、苔藓、孢子……每一个只用一只脚站着吧,这个地球,也容不得一个人能好好地做一个伸展体操吧?
故,生命都得遵循死亡这个残酷的游戏规则。
生,有很多的不公正。唯死,对于每一个生命都公平。活着无论多么背气或多么荣光,对于死,再会耍无赖的他也耍不过去,再强权的他也强不过去。先生、后生,最后都会在同一个黑暗地集合。
化尘,是每一个生命的必然终点。
手捧起一掊泥土,用心来看,那是多少个黑的头颅?男的,女的,高贵的,卑贱的,黄皮肤,黑皮肤,白皮肤,……一抹平了。
静静端详一片叶子,她的细细纹理跟一个美人的血管何其相似?他的主动脉、静动脉跟一个热血男子的血流何其形肖?这叶子,它是从泥土里一路冲杀而来的佼佼者吧?可以想像,很多粒种子也是头颅化成的,每一粒种子都曾策马竞争那方寸之地,攫壤霸墒索水,努力地向上破土,都想——在第一时间,投入阳光的眷顾。
唯如此,生,才能有灿烂的一生?
始皇,就是争先恐后纵马倥驄冲出一条血路的那一个吧?
生命的荣光无法消泯地底下黑暗阴毒的撕杀。始皇对那段噩梦舔血的生涯早累了,玉玺之暖焉可回避绝狼断腿之痛?不要骂他狠,不要责他独夫,当时候,不立断,一个王朝就化梦而去啊!
往事不堪回首,他只想忘记,所以歌舞生平,所以肉池酒林,所以多疑善嫉,所以胡思乱想,所以骄奢无度,……有谁知,他心里充满了恐惧!
只要一个人静下来,母后泪眼闪着怨恨,吕不韦怒目端着鸩酒,都自一隅里来。他挥剑一砍,那影像不见了。那满朝文武,一个个交头接耳,都在嘀咕,他们的质疑,像神秘的浪要把咸阳宫殿的穹隆翻掀出一个大窟窿!他口中唿哨,再次作扬臂一击,都不见了。他大汗淋漓,跌坐在地,几近虚脱。
那些不喑世事的文人们不明就里,负荷帛的昂贵或简的沉重,自以为聪明的来素材或者加工地做文字的奴隶,以为是史。是啊,始皇立功,史官就立个言吧。多年后,每一个躯壳都要化尘,人与永恒,总得给后世存点什么,存下这段史,史官的名字也可以随之而不朽了。只是不知,他们没有想到风险系数。
他们想不到,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始皇帝,史前没有关于皇帝的忌讳。所以,注定他们是为后来文人和史官做反面教材的教例。而后来的皇帝也该感谢始皇帝,焚书坑儒啊,好!从此以后,每一个文人,他们都从前人的鲜血上明白,做个文人的第一前提,不是做文字的奴隶,也不是做事实的信徒,而是做统治者的犬儒!
这一棵树上,很多枚叶子是那些被坑杀的文人吧?始皇又在哪一枚叶子上?他们还敢三五成群地议论他吗?他们会作奴隶状向他拜伏吗?叶子和叶子之间有没有等级?他们又是怎样分配阳光和养料呢?
这,要去问树。但如果树也知道始皇的忌讳,不知道他还敢不敢说。
关于树,也有具伟力的树。
那样的树在张抗抗的笔下,什么胸怀的人就会造什么样的物语。
张抗抗《地下森林》里涵泳,她游得真棒。这个女人啊,不疾不徐不骄不躁。一个女人,能够理性思考。不被感觉和情绪所左右,而以一个智者的清醒有意识地将作品当作某些思考的载体,纵是不成为知名的作家,她终是一个智慧的女人。
一枚孤僻的叶子微笑——击掌——沉默,为那个叫张抗抗的女人。
哦,再一看,每一枚叶子都像一只眼睛。
始皇的眼睛一定会睁得大大的,他努力地想看清的眼睛在怒,谁的眼睛在诅咒,谁的眼睛在哭泣,谁的眼睛在诡异地笑——呵呵,所有的叶子,他们的语言都无声,所以不存在敢怒不敢言。
独一枚我行我素的叶子闭着眼睛,她想,谁谁谁,怒什么咒什么哭什么诡异什么,都不过是一缕风行于云下。云,动或者不动一下她的纤云细柳腰,跟叶子眨或者不眨一下眼睛,同一个神态。
始皇,最终也不过在一枚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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