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盛夏,琉璃鸳瓦
(一)你说这世间,总有悲伤的故事衍生,它们随着晨露和雨水,从屋檐缓缓漫下来。在我们浑然不知的时候,铺天盖地。炊烟是不停歇的,像这季节的绵绵细雨。弄堂的妇人,常常整天都流连在厨房。席间笑语玲珑,碗筷清脆
(一)你说这世间,总有悲伤的故事衍生,它们随着晨露和雨水,从屋檐缓缓漫下来。在我们浑然不知的时候,铺天盖地。
炊烟是不停歇的,像这季节的绵绵细雨。弄堂的妇人,常常整天都流连在厨房。
席间笑语玲珑,碗筷清脆,叮当作响。
你看窗台那里,锈迹斑斑,褐红色把墙壁染了好几道痕。
白鹭飞过。
饭毕了,扎着羊角辫的红脸姑娘,拿了青黑色的小板凳在门口,三脚都见磨损。坐上去一歪一歪的,在地面磕出铮铮的声响。
巷尾有个捏泥人的老伯,留着长长的白色胡子,模样有些像年画上握着仙桃的老寿星。
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实际掏钱袋买的,却只寥寥数几。
没有客人的时候,他总是长久地凝视这巷子的砖瓦间丛生的苔藓。
姑娘问老伯,你哪来的钱买米和盐呢?
老伯总是不回答。
这样的漂泊,始于盛夏止于深秋,在终点度过隆冬和暖春后,一入夏便上路。
每年如此。
去年立冬之时,我们狼狈闯进红脸姑娘家躲雨。
此地的夏季雨水很足,恍若整个世界都是轻烟缥缈,珠帘叮咚,软香扑鼻。
你我都穿着没有重量的白纱衣。我们像一阵风,轻飘飘地,眨眼就穿越了湿淋淋的弄堂,穿越了红脸姑娘长长的睫毛和柔软油腻的手掌。
甚至脚印,甚至声音,甚至面容,在这长长的两个季节,什么都没留下。
韶华暗损,天涯无尽。而路总是愈发开阔的。
我们一边穿越,一边游离。你说。
我们走了很久,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一片弄堂的人站在屋顶都不能看见的,只有炊烟能抵达的田野。有座孤独的深灰色教堂,神父面相清秀,修女貌若冰雪;但是没有唱诗班,没有嵌着黑色蝴蝶结的连衣裙,没有可爱的金发洋娃娃。
你说,教堂的北面该有彩色的落地窗罢。
如你所说,落地窗很高,很高。仰着头的话,可以看见凌乱的太阳,来自南面的,从不规则的形状里投下不规则的彩色光晕。由此你可知这窗是连了穹顶的。
我们的衣服被阳光上了色。
神父微笑得十分慈祥。你在窗下很美,像立于彩虹间的天使。神父说。
我低头流泪。
你看着我微笑,伸出手来,轻轻抚摸我被烧伤额头。
上一次停留,是北边的一个村子。冬日干燥,夜晚着了火,你从隔间冲进来救我。
所幸只有额头的小块皮肤被烧伤。你抱怨村子没有好的医院,又担心我是否伤到脑内。我总是微笑,看你忙碌。
没有关系,留下疤痕也没有关系。
傻丫头,若你因此嫁不出去,我可要悔恨一生。
我不嫁人的。
你脑子烧坏了。
你拍拍我的头,说你的头发要快些长长才好啊。
那个夏天清凉一片,青玉一样的清凉。
(二)
田野尽头,是一处清幽干净的农庄。想必是有些历史的老宅院,还存留着些许亭台香榭,沿院墙那里,干净的石径和老旧的秋千兀自寂寥,假山那边有几处泉眼和一座十分破旧的茶楼。
茶楼景致不错,可以看见渺远的山和云雾。只是慕名的游人太多,四周愈发吵闹。茶水换到第二次,我便要离开。你微笑着,带上简洁的行李。
一面半新的酒旗斜插在茶楼角上。这主人,大概也是附庸风雅之士。只是那“茶”字不见得好,与街市上所卖的字画无二,看着太过浮躁华丽,少了乡野气息。
倒也是种缺憾。我低头看脚下彩色的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我的脾气有些不好了,总比先前任性暴躁些。你说是因了那次大火,坏了我的情绪。
入夜了。乌蓬船,明月渡,湖心亭。
船舱里,我们的言语有一句没一句。
我说,前几日,我看到一张图:荒芜的中世纪花园里,落满枯叶的石凳残败不堪,唯有一壶茶是别致清雅的。天很蓝很蓝,云很白很白。没有飞鸟,没有眼泪和离别。荒草兀自疯长,纵情地摇摆它一世的骄傲与生命。画面里,绿色像洪水一样绵延不绝,汹涌澎湃。
我悲伤地觉得,我的确曾把一切都放在那里了,但如今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有些失落。我听见你喃喃地说,宿命既然注定悲沉,先留下些回忆,也是好的。
若说回忆,我道,比如曾经的理想,比如前途。
我很晚的时候才明白,为此奔波的孩子们,终究会不得不慢慢放弃年少时曾视为信仰的爱情和友情。
我知道的,曾经的我们,因为是学生,所以力量都太苍白,连爱情和友谊,都大多建立在一张由年迈的老师胡乱编排的座位表上。
你说这不正好?可让缘分来安抚善良的信徒。只因是胡乱编排,只因是上天注定。是缘分,是天给的恩赐。我曾经很相信这些,它让我遇见你。
可是,我回答,上天却总是千方百计地变化着。先是善意地给予,后是严厉地考验,再是无理地苛求与刁难,而最终,就是狠心地剥夺了。这让好些可怜的孩子,为了守护那一份曾经得到的缘,拼搏得鲜血淋漓,绝望得万劫不复。
大概,我与你就是其中之二。
如今我们算不算是胜利呢?我问。
怎么会?你知道我们与上帝做的这一场交易并不等价。
上帝比我们精于商道,我揶揄。
我们曾自以为是的骄傲与坚信不移的梦想,这诱惑远远大于我们对其风险的认识。于是我们追逐得义无返顾,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明知自己是在和上帝玩游戏,而且这交易将无法挽回。
说自己被骗也罢,说现实太残酷也罢。
但人总是不甘于被捉弄的,除非你的对手足够强大。很无奈,因为我们的对手是上帝。
我常做梦。梦里总有失去一切的恐惧,周遭万物皆归于消失。有时分明已摆在眼前了,伸手去抓,却是虚幻。梦里,自己虽可翻山越岭腾云驾雾无所不能,但总只有我一人,全世界都只我一人。
你是你梦境的天下第一,但错就错在你不该是天下第一,你笑说。
你是喜欢雨天的。可巧这湖上的夜雨一直不曾停歇,淅淅沥沥的,幽怨而绵长。这使你的兴致好了些,话也见开朗了。
无人相伴的雨天,和晴天没有差别,你说。
你记得吗,我支开话题,高中的时候,那片春末的低矮山坡,我们并排躺在那里。我把头搁在你胳膊上。那里有软软的风绿绿的草以及温柔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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